石谷风先生23日下午走了!这是从朋友的微信中得知先生不幸辞世的噩耗,深感悲痛,不禁勾起了对先生的点滴回忆。我在和县工作时,先生的大名早有耳闻,只知道他是一位画家,在安徽省博物馆工作,后来才了解到他和林散之都同出于黄宾虹先生门下,于是我就有了拜访先生的欲望。
石谷风先生
1997年3月9日,在合肥田恒铭老师的陪同下,我拜访了心仪已久的老画家石谷风先生。当我们进入“古风堂”时,只见石先生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,满脸红光,一副仁者之相。见我们到来,连忙起身让坐。那年先生已79岁了,身体很魁梧,性格开朗,十分健谈;待人又诚恳热情,全不像已界耄年的老人。
虽说是第一次见面,其实我和石先生早就结了缘,只是缘悭一面。1992年4月10日《书画苑》上,我的一篇小文《几番水墨淋漓处 正是天机入化时─忆祖父邵子退》和石先生的文章《米谷喜爱民间艺术》排在一起。随后的1996年11月30日《新安晚报》休闲版上,我的《林散之的清贫布衣交》文和石先生的《空山松子落》图又合排在一块。这真是一种缘份,友云:翰墨缘难遇、难结。我却有如此的机遇,这得感谢两位编辑先生。于是在田老师的引荐下,并得到石先生的厚爱,现场作画《母子双猴图》赠我。画上一只小猴骑在老猴颈上,伸出一只手,眼望天空,大有欲上九天揽月,真是稚气可掬,天真烂漫,活泼喜人。这幅图,足足画了一个多小时,老人如此眷顾后辈晚生,足堪垂范。
石谷风先生作画赠邵川
绘事完毕,石先生与我们谈起了林散之的几件逸事。
那是1953年,石谷风和林散均应聘为安徽省“博物馆之友”,林散之临时借调到合肥,筹备国庆文物展,两人在明教寺一起生活、工作了几个月。林老长石先生二十一岁,又同出于黄先生门下,故格外地亲切,一起食宿,形影不离。
在明教寺筹备国庆文物展时,林散之很是勤奋,他向懒悟和尚借了一方破砚台,从书库借来《皖人诗词》,用小楷工整抄录成两册。每天早晨五点多钟,他房间的灯就亮了,不是写字,就是画画,书则隶、楷、行、草等书体不拘一格,画则山石勾勒、树林点染,坚持练习基本功。开始在废纸上写画,后来同事常买宣纸请他画,他总是有求必应。把一张宣纸裁成十六开或二十四开的小册页,山水小品极为精致,一卷一卷地送人。石先生问他,“这样应酬不怕麻烦吗?”林老总是笑着说:“我是借别人家的纸学书画,不叫时光闲过,这种秀才人情一举两得。”
七十年代,林散之被誉为“当代草圣”后,石先生来南京拜访林老。林老耳聋,石先生耳背,两个聋子全凭笔谈。石先生称赞林老不愧为“当代草圣”,林老哈哈大笑,声如宏钟地说:“放屁,这是瞎吹!是人们捧出来的。”石先生连忙拿起笔来在纸条上写道:“确实如此,您可以称得上一代草圣,这是社会公认的。”林老又说:“这要盖棺才能定论。但是盖棺还不行,还要百年以后才能确定。因为我死后,这些人还存在,他们没有死就还要吹捧,只有待他们死了,那时论定才行。”
石先生回忆此事深有感触地说:“林散之他老人家非常谦虚,说要与古人争一席之地,决不与世人争高低。”这句话值得我们深思。
1999年农历十月中旬,正是初冬时节,我又叩开了省博物馆研究员石谷风先生家门,老人正在阳台晒太阳,听说是我来访,连忙来到客厅,问长问短。我出示97年6月23日《扬子晚报》,和98年4月17日《文化周报》,刊发我写的石谷风和林散之谈书论画的小文。石先生看后,举起大姆指说,“林老真谦虚,他的书法受黄宾虹先生的影响最深。30年代初林老曾负芨沪上拜黄老先生门下学画,黄老笔画口授,教以用笔用墨之奥诣,习之既久,得其真谛。但黄老最反对人学他的画,他要求学画应掌握方法和步骤,曾强调,我的画还在不断地发展,不断地变,师古人更要师造化。”后来林散之离开上海,回到家乡,于1934年春只身一人开始影响他一生创作的万里之行;翌年秋,又约好友邵子退和学生林秋泉三人一道赴九华山、黄山旅游写生。由于二次的远游,使林老眼界大开,胸襟大开,丘壑营成,一改以前作画“模糊凄迷,真意全亏”之貌。
几十年来林散之坚持走黄老的路子,在笔墨上下功夫,求变化,尝以画中笔墨之趣作书法。最后石先生说:“林老得黄老‘虚中运实,柔内含刚’八字诀。林老站住了!”
二O一六年三月二十四日夜草于秦淮瓜庐
石谷风先生,生于1919年3月,卒于2016年3月23日16时36分,享年九十七岁,湖北黄梅县人。安徽省博物馆研究馆员,国画家,文物鉴定家。擅长中国画、美术史论。出版有《古风堂艺谈》 《石谷风画集》 《晋魏隋唐残墨》 《徽州墨模雕刻艺术》 《亲历画壇八十年》等专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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